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賣乖

明亮的天,早已沈暗了下來。

時嘉穗腦袋仰起,感受著腰身被人握在手裏,腦勺抵在大掌溫軟的掌心,以及唇瓣輕啟貝齒受著侵略。

有時如和風細雨輕柔,有時如猛獸吞食兇狠,清淺又狠重。

在某個瞬間,時嘉穗覺得自己快要被他吞吃下肚。

“咳咳······”時嘉穗即將呼吸不過來,舉起手在他肩頭拍了拍,缺氧的臉紅彤彤。

“急什麽,”陳遲順了順她的背,將人抱在懷中,嗓音含笑著說,“你急什麽。”

不急,再不急就讓你吃了。

時嘉穗眼含春水,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沒有任何威懾力。

“下次記得呼吸。”陳遲忍住笑意,將下巴擱在她肩窩,沒有抑制住上揚的嘴角。

時嘉穗無聲喘氣,找茬地說:“我又不是你。”

“嗯?”陳遲疑惑。

“你那麽有經驗。”時嘉穗羞惱。

聽罷,陳遲禁不住癡笑出聲,看似謙虛地悠悠:“謬讚,無師自通罷了。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時嘉穗漲紅著臉,“這種事也能無師自通?”

“嗯。”陳遲眉心微斂,嗓音清淡又自然:“我們男性同胞,可能天生就具備某些無師自通的‘本能’。”

“是嗎?”時嘉穗半信半疑。

陳遲眉梢輕挑:“當然。”

“為什麽我不會?”

陳遲順了順她的發,“你不用會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無師自通的事嘛,”陳遲緩緩地說,“一個家裏有一個人會,就夠了。”

時嘉穗想了想,撤身回來了點,仰頭對上他的眼:“你的意思是,男主外女主內嗎?”

“你負責花錢,我負責掙,怎麽樣?”陳遲沒有回答,而是又問。

時嘉穗面無表情:“不怎麽樣。”

說完,她又忍不住吐槽了句:“男女平等都多少年了,你怎麽還這麽迂腐。”

“迂腐嗎?”

陳遲半歪著頭,沒有半分大男子主義,語氣平和地問:“要不然,你主外我主內也行。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什麽意思?

他想讓她養他?

時嘉穗說:“你想當小白臉?!”

“什麽?”沒有跟上她的腦回路,陳遲一臉錯愕。

“我不養軟飯男。”時嘉穗繃著臉,嚴肅又正經地說:“我也不喜歡小白臉。”

陳遲:“······”

把人送回去的路上,陳遲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,氣她的腦回路清奇。

在折返途中,再想起她的話,又是好氣又是好笑。

暑假假期結束的前一禮拜的晚上,程囂囂女士親自下廚給全家做了一桌飯菜,一家四口坐在餐廳內。

“橙橙馬上開學了,你有什麽打算?”程囂囂詢問完時忱,話頭一轉到了她身上。

時嘉穗放下筷子,端著杯喝了口水,“還不知道。”

“是不知道想要什麽,還是不知道想做什麽?”程囂囂一陣見血。

“好像,”時嘉穗遲疑了下,弱弱地說,“都不知道。”

在程囂囂死亡臉的表情下,時嘉穗抿緊了唇,又撓了撓頭,“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。”

畢業了還沒想過未來,程囂囂對她恨鐵不成鋼:“沒想過就現在想。”

時則民在低壓的氣氛中站出來打圓場,“沒想過就繼續讀,反正還小不著急。”

“就是,”時忱說,“大不了再讀個研。”

程囂囂板著臉問:“就這幾天時間了,要繼續讀書就要你爸想辦法,不想讀就跟你爸去上班。”

畢業了,似乎只有這兩條路選,要麽繼續讀要麽找工作上班。

該怎麽選,時嘉穗開始左顧右盼,有點迷茫了。

吃完飯,時忱陪著她在公園裏散步,得知她的茫然,便告訴她“不知道怎麽選就去讀書,讀書總不會錯”。

時嘉穗望著時忱,突然有些出神。

眼前,就連時忱都知道自己要的什麽,未來要往哪裏走,需要經歷什麽,又可以得到什麽。只有她,這麽多年看似什麽都好,其實除了念書什麽都不知道。

回到家中,時嘉穗趴在床上,拉開床頭靠著的無欄窗發呆。

良久後,時嘉穗爬下床,拿起桌上的手機,解鎖點開微信主頁進入到置頂聊天人。

幾次輸入輾轉反側,最後在輸入框中敲下了兩個字——

圓臉兔嘰:【在嗎?】

隔了半晌,沒有收到回覆,時嘉穗安不下心來,把手機擱在一旁給自己找起了事做,將房間東西重新安置了一遍。

再回來點開手機,還是沒有收到任何回覆,置頂聊天依然停在她的發送時間。

時嘉穗咬了咬手指,又在輸入框敲下一句。

圓臉兔嘰:【你睡了嗎?】

23:38,還是沒有等到回覆。

圓臉兔嘰:【好吧】

圓臉兔嘰:【晚安】

時嘉穗抱把手機塞在枕頭下,直到上床半小時後,好不容易醞釀出了點點睡意,又忍不住摸出手機看了眼。

又是查看靜音,又是查看WiFi,最後不放心又把WiFi改成了數據。

鬧騰幾分鐘,消息還是一如反常,沒有半點動靜。

再收到回覆的消息,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——

CHENCHI:【昨天在忙,沒看手機】

CHENCHI:【你出門了嗎】

CHENCHI:【沒出門我現在過去】

盯著消息看了幾秒鐘,時嘉穗躺在臥室沙發上,擡腳噔了噔腳邊的玩偶,慢吞吞回覆他。

圓臉兔嘰:【在外面】

圓臉兔嘰:【你回去睡覺吧】

CHENCHIA:【睡不著】

時嘉穗停頓了下,拉過白拉拉的兔子墊在腰後,人往後坐了點。

圓臉兔嘰:【那怎麽辦?】

CHENCHI:【想你了】

圓臉兔嘰:【別想】

過了兩秒鐘,陳遲在那頭發了條語音過來,嗓音十分蠱人:“不想不行啊。”

時嘉穗剛點開,緊接著,又是一條:“再不想,我擔心你玩得開心,把我忘了怎麽辦?”

輕啞的聲線順著電流而來,緩緩怕進她的耳中,刺得她渾身刺撓。

時嘉穗紅著耳,輕輕敲下一句。

圓臉兔嘰:【忘不了】

CHENCHI:【我去見你】

不等時嘉穗拒絕,對方又是一句:“我想你了,很想很想。”

圓臉兔嘰:【憋著】

CHENCHI:【憋不住】

圓臉兔嘰:【那怎麽辦】

CHENCHI:【見面】

半個小時後,南庭別墅的門鈴響起。

時嘉穗以為是外賣到了,穿著一身睡衣,懶懶散散沒有半點形象的去開門。

“你怎麽來了?”時嘉穗看清來人,一臉驚詫。

陳遲單手擠開院外鐵門,迅速將人抱緊在懷中,細細嗅著來自她的味道,那顆焦了幾天的心在這一刻總算是安了下來。

“不是說出門了?”

時嘉穗心虛,裝死不說話。

“在外面?”陳遲壓著她,頗有種找上門算賬的意思。

時嘉穗面不紅心不跳地說:“又回來了。”

陳遲笑意悠悠,嗓音清淺地:“那真是巧了。”

沒給他翻賬繼續的機會,時嘉穗伸手關上院外防盜鐵門,跟著他站在秋千邊上問:“你怎麽來了?”

“來碰碰運氣。”待她坐上去,陳遲握著繩輕輕晃著。

時嘉穗抿了抿唇,總覺得他就是故意的,知道她在家所以來抓她現行來了。

“看起來,”陳遲推了她一下,慢悠悠地說,“我運氣還不錯。”

對此,時嘉穗無話可說。

時嘉穗點頭:“嗯,挺好。”

家庭教養使得她沒有讓陳遲自說自話,但答應的話語卻帶著些微的敷衍,不過陳遲也沒有往心裏去。

倏地,陳遲握停了繩,定定地看著她問:“那天晚上,是有什麽想跟我說的?”

“沒什麽。”時嘉穗搖頭,含糊帶過。

陳遲半瞇著眼,“真的沒什麽?”

沈默片秒,時嘉穗又搖了搖頭,表示沒什麽。

“我不信。”陳遲手插進口袋,語氣篤定。

時嘉穗擡眼看去,只見他眼底一片清灰,神情倦倦,眼白布滿血絲。

他再次穿回了一身黑的打扮,黑色牛仔褲,內搭暗色打底T恤,外面攏著件黑色夾克外套。

不知是不是太忙的原因,導致一向幹凈整潔的他,外套和打底竟然爬滿褶皺。

這是,時嘉穗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麽,那個家沒有他的位置,自從上次陳遲說出的那番話徹底將人得罪後只會更難······

那他,這一整個暑假是怎麽度過的,又是在哪裏度過的?

時嘉穗心頭一窒,忽然開口問:“你現在住在哪裏?”

聞言,陳遲蠕了蠕嘴唇,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。

“宿舍嗎?”時嘉穗盯著他問。

宿舍放假便封了起來,陳遲搖頭:“沒有。”

“家裏嗎?”

“······不是。”陳遲看著她,揚唇笑得輕松:“放心,我有地方去。”

時嘉穗似乎沒有打算放過這個問題,口吻堅定不容拒絕:“那你住在哪裏?帶我過去。”

聽了這句話,陳遲望著她,澀意席卷了喉嚨,忍不住輕嘆了一聲,那些不想讓她知道,不想告知她讓她難過的事,總是在以各種奇怪地姿態挺現她的面前。

陳遲心口堵得悶悶的:“算了,下次吧。”

“不行。”時嘉穗說:“就現在,我去換衣服,你在這裏等我。”

她說完,一股腦地朝著屋內走去了。

阻攔不了時嘉穗,陳遲只有站在草坪地裏,等著時嘉穗的下樓。他目光在草坪內掃了一圈,看著還算熟悉的院子,嘴角慢慢浮上了幾分笑意。

院子裏的花,是他和她親手種上的。

右側的秋千,是他和她親手安裝的。

池子的錦鯉,是他們一條條調處的。

至於時忱,則是站在陰涼下捧著手機,勤勤懇懇扮演者監工的角色。

霎時間,身後傳來了一道鞋底拖沓地板的聲音,陳遲當即轉過了頭去,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著身校服的小女生。

眼前的這一幕,似乎與記憶深處的某一幀畫面相疊。

當時,她也是披著一頭長發,穿著藍白色校服,學生氣滿滿地出現在他面前。

——走啊。

陳遲回過神來,她已經越過他身旁往前走了一步。

“好。”陳遲擡腳,跟上她的步伐。

也是這時,他這才發現時嘉穗穿得並不是校服,只是身著的版型與校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,看上去很容易混淆。

上了車,陳遲還有點墨跡,偏頭去問她:“真的要去嗎?”

“去。”時嘉穗沾上了程囂囂的積分果決。

“地方還沒收拾好,下次吧。”陳遲想了很久,才憋出這麽一句看似合格實則爛透頂的借口。

時嘉穗:“不要,就現在。”

“明天吧?明天我把東西先收拾好。”

“明天沒空。”

“那後天。”

“後天也沒空。”時嘉穗板著臉:“陳遲,你是不是金屋藏嬌了啊?”

陳遲急忙解釋:“怎麽會。”

“那你心虛什麽?”

陳遲狡辯:“我沒有心虛。”

“那你帶我去看看不就好了。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車子不斷往外開著,時嘉穗沒有打打擾他的架勢,她將腦袋別向窗外,看著眼前一幕幕掠過的風景。

流動的景色似乎極其具備催眠效果,不一會兒她就開始打起了盹。

可是這時,覺察出她睡意的陳遲,冷不丁地開口:“聽說,最近有部新的電影上映了,要不要去看一下?”

時嘉穗迷迷糊糊,胡亂應答:“嗯。”

“xing——”

字還沒說出口,方才還滿臉困倦的人立刻支起了身子,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說:“不、去,不、看。”

陳遲:“······”

“我什麽都不想看,也哪裏都不想去。”

差點就被他蒙混過關,時嘉穗氣惱地說:“就去你住的地方。”

說完,還嫌不夠似的,她又說:“在沒到之前,你不準再跟我說話!”

滑頭沒耍過去,陳遲餘光瞥了眼靠在座椅裏,身姿往外挪了挪,似乎真的不打算再跟他溝通交流的時嘉穗,忍不住嘆了口氣。

為什麽總是在以最狼狽的樣子,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她面前呢?

就不能有一次,稍微那麽體面一點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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